初夏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光影，我蹲在小区花坛边给小黄喂食时，总忍不住想起那个毛茸茸的影子。它是我十二岁那年的生日礼物，那天它蜷缩在纸箱里，鼻尖沾着露水，琥珀色的眼睛像两颗会呼吸的琥珀，让我瞬间明白了什么是命运馈赠的奇迹。

小黄是只流浪狗的后代，母亲在它三个月大时被收容所接走，从此它成了街角花坛的常客。父亲在宠物市场看到它时，它正用前爪扒拉着生锈的铁栅栏，沾着泥浆的尾巴有节奏地拍打着地面。我至今记得那个下午，父亲蹲下身时，小黄突然叼住他的裤脚，温热的鼻尖蹭过他的掌心，这个动作让全家都笑了出来。于是它有了个特别的名字——"蹭蹭"，既因为它总爱蹭人，也因为它教会我们如何用最原始的方式建立信任。

真正让小黄成为家庭成员的，是那个暴雨倾盆的深夜。当闪电劈开乌云时，它突然从花坛里冲进屋门，浑身滴着水，却把浑身发抖的流浪猫"灰灰"护在身下。原来它在暴雨中守了整整一夜，用身体挡住漏雨的排水管。那天我们给两只猫都喂了温水泡过的猫粮，从此花坛里多了两个毛团子，小黄总把最肥美的肉块推给灰灰，自己就啃着发硬的馒头。

最难忘的是去年冬天它生病的那段日子。连续三天高烧不退，我抱着它去宠物医院时，它却死死咬住我的袖口。医生说需要打针，它却把针头含在嘴里，直到护士换上更细的针管才肯配合。住院那周，我每天放学都提前两小时跑回家，给它读课文、讲数学题。有次打完针它突然在我手心舔出个浅浅的月牙印，我偷偷用马克笔在它爪垫上画了朵小花，它却把爪子藏到身后，耳朵耷拉着好像在说"别告诉别人"。

今年春天开始，花坛里的流浪猫们开始排着队来蹭蹭饭。它会把最大的鱼丸让给新来的小猫，自己啃着鱼头，尾巴在夕阳下划出金色的弧线。直到上周它突然不再吃食，蜷在纸箱里像团会呼吸的毛球。那天我抱着它去宠物医院时，它突然把头埋进我手心，用最后的气力蹭了蹭我的掌纹。医生说它只是过度肥胖导致的器官衰竭，但我知道，是那个总爱蹭人的小家伙，终于要回到它最初来的地方了。

现在花坛里新来的流浪猫总爱蹭我的裤脚，它们不知道我悄悄在纸箱里放了半根火腿肠。每当夕阳把梧桐叶的影子拉得很长，我就会想起蹭蹭教我认出的第一朵蒲公英，想起它用鼻尖点过的数学题答案，想起那些共享过的秘密和眼泪。或许真正的告别不是永别，而是像蒲公英的种子，把温柔与希望撒向更远的土地。